四月初的盧森堡公園帶著一點春天的氣息，不冷，天空一片出水的藍，陽光絢麗，斜斜照著草坪，溫暖卻不到炙熱。

馬呂斯走在樹陰裡，扯了一下大衣的領子，風從遠處吹來，樹影沙沙作響，年輕的法國人伸出手，把一片沾上衣服的葉子撥回地面。

一對情侶朝他走來，他們親密地緊貼彼此，男人牽著女人的手，低語後咯咯發笑，馬呂斯偶然和男人對上視線，他倉皇地低下頭，耳尖一陣熱辣，彷彿自己看見了令人尷尬的秘密，就連臉頰都有些低燒。

馬呂斯揉了揉臉，咳了一下，試圖讓自己體面一點，卻讓臉變得更熱，他開始哼起歌，直到穿過公園的小路，看見熟悉的深色身影坐在長椅上。

約翰避開了陽光，穿著黑色雙排扣大衣，緊貼身形，頭髮仔細地梳在腦後，拘謹而體面，皮革背包放在一旁，而他正低著頭，專心地看著一本綠色封面的印刷書。馬呂斯站在原地，遠遠看了一會約翰，然後才慢慢走過去。約翰在影子踏入視線範圍時抬起頭，看見是馬呂斯，他露出微笑，把書隨意合起來放在一旁，起身將青年納入擁抱。

馬呂斯同樣熱切地擁抱約翰，他聞到了約翰髮梢的肥皂味，混著旅行的汗水，還有一點香水的餘韻，直到約翰拍了拍青年的背脊。

約翰少了幾年前的圓潤，眼角多了紋路，笑起來就皺在一起，馬呂斯拍了拍約翰的肩膀，「你回來了。」馬呂斯在分開後看著約翰說道。

「前幾天剛到巴黎，」約翰回答，「我先到你住的地方，聖雅克門旅館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，但是那位先生似乎不太歡迎客人。」

「不要把吉爾斯的態度放在心上，他沒有什麼惡意。」

「我相信那位先生是個好人，」約翰回答，「我換了一個地方等你，本來想著看完那本書我就要走，但你來了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我會來公園找你？」

馬呂斯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，看到約翰的眼神之後，他淺淺地笑了一下。

盧森堡公園承載了太多記憶，那些快樂的、毫無憂慮的時間總是在這裡渡過。

當吉諾曼先生在德・Ｔ男爵夫人的沙龍裡聚會，約翰就會陪著他離開賽旺道尼街，沿著大路走一會，來到公園裡散步。

那是他少數稱得上輕鬆的時光，就連約翰也會脫下外套，和他聊天，談論來到吉諾曼之前做過的工作，在某些毫無顧忌的日子裡，他的男僕甚至會扯掉領巾，放任他脫下鞋子，踩在石頭路上，氣喘吁吁也無傷大雅。

「看來你已經知道原因了。」約翰朝馬呂斯說。

「你可以隨便怎麼解釋，我不會承認任何事情。」

「當然，我親愛的少爺。」

約翰對馬呂斯作出浮誇的舉動，引起馬呂斯一陣大笑。

「閉上嘴，約翰，你已經讓我尷尬了。」馬呂斯幫約翰拿過放在椅子上的包，「你這一天有空嗎？」

「我可以隨時為你服務。」

約翰一隻手背在身後，彎下腰，牽著馬呂斯的手，輕輕啄了一下手背。




tbc.